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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董恪宁

民间的测字，常有曲曲折折，似真还假的传奇之说。皇帝微服出宫私访，一身布衣悄悄走到档口，低头写了一个“一”字；相士既经揣摩，随之吓死：“土”字之上，眼下既然多了一个“一”，不就是“王”吗？急急跪下，恭迎圣驾。

诸如此事，二月河笔下的《雍正王朝》，也有类似的写真。算命术士张明德据皇八子胤禩的乳名当中之美字，解作“夫美者，由八大王三个字组成”，暗含着八爷的爵路，一生下来就有他的定数，哄得八爷党上下乐得飘飘然。

但是，是否如此，郢书燕说，扣槃扪烛，屡见不鲜。站在不同的视角之下，总有各异的说法。有者穿凿，有者附会；洋洋洒洒，各有所取。谁还能记得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虚妄”？

这么一说，解读之事，像极了《大般涅槃经》里〈盲人摸象〉的故事：触牙者言象形如萝菔根，触耳者言象如箕，触头者言象如石，触鼻者言象如杵，触脚者言象如臼，触脊者言象如床，触腹者言象如瓮，触尾者言象如绳。

是绳、是瓮、是床、是臼、是杵、是石、是箕，还是萝菔根；说到底，心之所在，相所以生。总而言之，参透《金刚经》所云，日光明照，见种种色；所说身相，即非身相。

所以经上乃云：“是诸众生无复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；无法相，亦无非法相”。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，大家何必一心一意，执着一时之表象，走不出来？

槟城日落洞一座公寓，因为夜晚亮灯之巧合，现出十字架的灯影；或许也是这么一回事。因为社区的居民有所顾虑，据说建筑因此上下加上两划，试图改造旧有的景观，以显出“王”者之风。

《光华日报》记者援引首席部长曹观友所言，也正是这个说辞：据他所收到的图片而论，由于上下两排以及正中的灯光，都是亮着的；所以嘛，不论怎么看，他倒觉得像是个“王”字。

读者闻之，留言点评，更是确有博君一粲之成效：哪怕有一天，下面那一划的灯泡，全坏掉，王字岂非变成“干”字？反过来说，也是这样：上面的那一笔，要是不亮了，恐怕则是举目老“土”了。

此事说来，非仅影响公寓，不论是自然的风景，还是人为的建筑，隐隐约约，处处都藏有大大小小的十字架：星河的指认、地图的坐标、树干的枝节、墙上的组合、地砖的结构、旗杆的交接、街灯的柱子、编织的缝合、门窗的卷动，一概如此。

追溯上来，此乃远古时代，原始生活的一部分。唯有纵横的交加，可以稳固架构，组成图案；既有实用的功能，兼能促成生动之修饰。到了古罗马，城市的规划，道路之设计，思虑了造建的方便，多以十字格（grid）布局。

既然这样，可见关键在于心存荡荡，自然不会拘泥在虚妄之中；反之亦然。若能这样，必可领悟寄身大千世界里，相之本体，不过是眼中一时，过眼云烟的幻相，最终皆一一碎为微尘，回归因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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