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陈得胜
小时候最甜美的回忆,就是一醒来走到厨房就看到灶头对盖着两只碗,母亲会说:“灶头那碗猪油饭端去吃。”这时我就像箭头般射过去,又快又准地将上面的碗掀开,露出油亮亮、香喷喷,拌上酱油的猪油饭;我还会试探性地用筷子拨一下,哇!黄澄澄的颜色露了出来,对着我微笑——母亲打了颗蛋在里面!这碗猪油饭的美味就是平方加上立方,好奢华,吃了整天回味无穷。
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大家不再炸猪油了,改用沙拉油、植物油、橄榄油。想吃猪油饭只能特地到怀旧餐馆,但猪油饭就是要放在灶头才美味,餐馆厨房做出来的猪油饭哪能比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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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跟母亲聊起这件事,年迈的她倏然精神抖擞起来,说:“这还不简单,明天早上我去市场买块肥猪肉回来炸油,做猪油饭给你吃。”隔天早上,母亲果真做好猪油饭加蛋,仍用两只碗对盖。她催促我赶紧吃,说瓦斯炉不像灶头能保温。母亲终究老了,微颤的双手做出来的猪油饭已不复当年水准,我却觉得美味不减,不断向母亲竖起大拇指称赞,让她网罟般脸庞绽出笑花。
某次病癒后,母亲也执意要我像小时候一样吃稀饭配她自醃的菜脯和酱瓜。望着帮我添菜的母亲,不禁愧疚起来。父母生下我时年事已高,从小被外人误以为是祖父母的次数都数不清了。知道我怕丢脸,母姊会时她便请大姊替她去……尚在沉思,母亲忽然敲敲自己的头说:“想再拿一罐酱破布子给你配,就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了?老了真健忘!”其实健忘的是我,这些年来我把母亲从小对我的慈爱几乎都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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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我却都没忘,母亲离世逾八年,我想再吃她做的猪油饭和醃菜已不可能,这些母亲的味道,只能不断在记忆中回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