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董恪宁
所有红男绿女的爱情故事,往往都有凄迷的一面。此时此刻武汉的前线和后防,也不例外。新型冠状病毒蔓延之后,站在战场第一线的救护团队,正是这样;他们纷纷把小我暂搁一边,坦然地坚守那一则大气磅礴的希波克拉底誓言。
纵然此前彼此互不相识,既需救治,视彼儿女,犹我手足。恪守信约,不分男女,不拘贵贱,随时随地,尽皆如此。一心一意,崇尚纯洁之心,行使神圣的任务,把病人的全面康复摆在第一位。
祖师爷苦口婆心的嘱咐,辗辗转转,传承千年,造句简单扼要,唯要一一落实,确不容易。唯武汉市武昌医院的儿科医生汪晓婷确实全部做到了。除夕前夕遵令调往医院的门诊,她决意入住酒店,家也暂且不回;见了先生一面,只听不说。
身处非常时期,缘由明白。这些日子,几乎是全天候在诊所近距离地接触病人,风险偏大,自我隔离,似乎是她此刻唯一的选择。身为另一半,汪莹鹤只能默默接受,守候身后,全力呵护:给她送饭,陪她上班,替她打气。
说是相陪,那是难言的感伤了。喊着恳求,要太太上车;汪晓婷医生总是没有应答,一个人静静往医院的方向独自缓缓走去。汪莹鹤只能开着车,慢慢地紧紧地跟随,试图从后边用两盏车灯,把她的前路,照得一片光明。
这一小段忐忑不安之路,像一首难写的情歌。她独自徘徊在雨中,他在车里看着沉静的大地沉没在黑夜里:往事绮丽,雨丝是她的细发,深深系住他心的深处。可是,眼前的这一幕,她是那么近,偏是那么远,谁也分不清这是温柔的雨还是痛心之泪。
前路是黯然的,前路也是光明的。前路是寒冷的,前路也是温暖的。前路是寂寞的,前路也是熙攘的。武汉这一条大街,过去见证了篳路蓝缕的长江天际流,如今也映照了这个城市里可歌可泣,相识和互不相识的相爱。
回想起来,那个黄鹤楼边雨夜的场景,确是格外的悲伤。汪莹鹤一如既往地护送他的爱妻上班。室外的温度特别冷,看在汪晓婷医生昂然走在雨中,做先生的,“心里也特别难受”;手机拍下视频,转到朋友圈,委婉地诉尽他心底的难过。
尘世无情,风月有心;他的贴文坦诚,他的祈愿真挚:“护送老婆回酒店休息,她不敢上车,不敢回家。她、他们不是天使,只是一群孩子学着前辈的样子,从死神那里救人,请善待她、他们。”
烟波江上疫情使人愁,今年的春节,彼此不能相聚,实在没有什么不不了。汪莹鹤理解他的伴侣也力挺他的知己:万万千千的医护家庭,都是这样,平常得很。平常和不平常之间,感人的动心故事,说不尽。
救死扶伤的传奇,确实如此这般,第一时间的搏斗背后,似是一道孤寂的孤帆远影,总有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凄然。前面的英雄不幸倒下了,既经一度哽咽,后面的跟着急速补位,连接下里的悲伤都免了。
所有缠绵悱恻的人生,都是同时混杂着酸甜苦辣咸。他和他之前,之后的每一个人,不会例外,也不能例外。因为这样,汪晓婷医生当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名字,而是雷霆万钧的代号;汪莹鹤亦然,是藏身背后的力量。
寄身这个代号背后的,是没天没日和时间赛跑,投注自己的一切,和生命搏斗的救护特工队,以及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家眷。“请善待她、他们” 乃至他们当中里里外外的每一个人,直到辽河雪融,明月再把三江照得晶莹剔透。